雨连绵不断地下了三天。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令人心头更加难以明朗。
三天时间，姜九尧只来了一次，见云晚缨睡着，连句话都没留，便又离开。
反倒是沐桃日日都来，除了汇报事情的调查进度，再就是陪着云晚缨聊天解闷，直到她烦了乏了，才低着头退下。
贵妃也派人来过，还吩咐了几名太医跟来，云晚缨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但结果是天定的，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四日，雨总算停了。
天渐渐放晴，阳光暖暖照进屋中，散发出久违的温暖气息。
云晚缨吩咐迎秋打开门窗，闻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唇边缓缓漾出一抹笑。
就在这时，程嬷嬷来了。
云晚缨想着坐起来。
程嬷嬷赶忙上前两步，“王妃身子不便还是躺着吧，不然就是老奴的过错了。”
刚才动那一下，腰际确实还有些不舒服，云晚缨就没再坚持，笑着让程嬷嬷坐下。
程嬷嬷并未坐下，先是让人把贵妃送来的药摆好，又说了些贵妃担心云晚缨的话，才说出此行的主要目的，“娘娘记挂着王妃，只盼着您能尽快养好身子，毕竟王府里离不开您，沈姨娘的孩子到时更需要您费心。”
云晚缨听懂了程嬷嬷话里的意思，短暂的沉默后，笑着应下，“应该的。”
贵妃或许是喜欢她的，可再怎么喜欢，如今她不能生育已是事实。
而沈澜音即便再不讨贵妃喜欢，贵妃也只能默许这个孩子的出世。
至于她，往后除了要当好这个王妃，还必须得尽心管教好姜九尧的孩子。
见云晚缨没有半点怨气，程嬷嬷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随后立了片刻，方才回宫复命。
程嬷嬷才走没多久，沐桃就来了。
那日的事情她已经调查的差不多，沈澜音确实是故意挑起争端，但只要沈澜音不亲口承认，此事就不能板上钉钉。
云晚缨大概能猜到沈澜音的真实目的，而如今事实证明，沈澜音已经如愿。
想到连贵妃都改变了主意，云晚缨冷冷一笑，旋即命人请姜九尧过来。
姜九尧过来的时候是半个时辰后了。
沐桃早已离开。
云晚缨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但仍能看出是在病中。
想到自己这几日疏于对她的关心，姜九尧的眼底浮出些许内疚，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不知王妃找本王来所为何事？”
云晚缨睁开眼睛，眸中是深深的疲惫，还有几许难掩的失意。
姜九尧见状，下意识地往前走两步，语带关切，“王妃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虽对沈澜音许下一生一世的重诺，可王妃到底是他的妻子，起码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不可少的。
而且，他对她从来都不是没有情意的。
注意到姜九尧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情，云晚缨心底微颤，但仅是犹豫一瞬，她便重新露出一副伤心之色，甚至是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既然心有所属，妾身愿自请下堂，还望王爷给妾身一条活路。”
随着云晚缨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她腰间的伤口早已迸开，渗出不少血迹。
姜九尧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扶她起来，“王妃此话怎讲？是何人要害你？”
顺着姜九尧的力道坐在榻边，云晚缨依旧黯然神伤的模样，红着眼眶质问，“王爷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妾身落水一事，您当真以为只是意外吗？”
姜九尧从来不是无能之辈，仅从云晚缨这几句话就判断出了一二，脸色隐隐发沉，“王妃是在怀疑谁吗？”
“沈姨娘对这一胎格外珍视，便是连沐桃身上熏的香，沈姨娘都担心会伤到她腹中孩子。何以在下雨时，她不先想着避雨，反而非要挑那时候采雨水？”云晚缨了解姜九尧的性格，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猜疑。
“王妃的意思是澜音不顾骨血之情，拿着自己孩儿的性命来做文章？”姜九尧的脸色已然有些发青，足见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云晚缨看在眼里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不管是与不是，王爷若觉得妾身不适合做这个王妃，妾身愿意让位，只求能保一条命。”
见云晚缨如此坚持，姜九尧眉头紧蹙，许久，方才冷冷撂下一句，“王妃放心，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瞧着姜九尧拂袖而去，云晚缨一下子瘫软在榻上。
刚刚她每一下都在强忍着腰间的疼痛，早已筋疲力尽，不过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她，不能白白被人算计了。
从瑶华院出来，姜九尧没有去拢月阁，径直回了文渊院。
房中气氛低沉。
姜九尧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却怎么也挥不去脑海中云晚缨饱含悲痛的那张脸。
她从来都不是矫揉造作的人，今日这般模样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或许该为她撑腰。
“青枫，去查一下王妃落水的事情。”
“是。”
青枫领命下去，姜九尧却仍是思绪翻飞，最后实在坐立难安，转身又去了瑶华院。
已至深夜。
瑶华院一片漆黑，好似被黑夜吞噬。
姜九尧的心头不由罩上一层阴霾，凄凉好似纸间渐渐晕开的墨点，逐渐覆盖他整个人。
不知立了多久，姜九尧才转身离开，一人独自落寞地返回文渊院。
接下来几日，姜九尧都再没去过瑶华院，也没去过拢月阁。
云晚缨不闻不问，趁着腰伤将府里庶务也全都放下，实实在在地休息了几天。
只是光躺着也着实累人，眼看自己能活动了，云晚缨挑了个万里无云的日子，出去晒了晒太阳。
结果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姜九尧坐在屋里。
“王爷是调查清楚了？”稍一思索，云晚缨就猜到了他过来的目的，直接开口询问。
姜九尧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眸子里再难看到对自己的情意，姜九尧的心脏莫名地难受起来，然后突然问了个令所有人都一惊的问题。
“王妃可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