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那座高山在他眼前骤然倾颓,以不可阻挠之势,崩塌的猝不及防,这怎么不叫他百感交集。
沈行渊脸上种种表情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神老爷子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是意料之中的平静:“你知道了。”
沈行渊浓密的眼睫因为他这句话微微一颤,他有些不能置信,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呢?
得知他知晓了全部的真相,他竟然如此平静?没有震惊,没有后悔,没有手足无措,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
是有恃无恐还是……?
沈行渊来的路上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如今因为他这一句话悄然崩塌,他神色难看,眉头紧紧地皱着,语气也有了些起伏,忍不住出声责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沈老爷子静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微微地笑了,那笑容有些感慨,有些怅然,说不上来是哪个多些,令沈行渊眉头皱得更深:“阿渊,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许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你了,你长大了,很多。”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沈行渊并没能引起什么共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叙旧什么的也不看看场合?他面色更冷了些,语气不悦:“爷爷这是没什么话想和我说了?”
沈老爷子眼皮子微颤,眼底闪过微嘲的情绪,他干燥的嘴唇慢慢阖动着:“自然是有的,你想先听什么?”
沈行渊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按手按住眉间的疲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就要看爷爷想跟我说什么了。”
他不复往日尊敬的态度令沈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许久他才慢慢地开口讲述了起来。
尽管那封信上已经将事情大概的经过告知了他,可那毕竟只是大概,比不得从亲自主导这一切的人嘴里听到的来的要真切。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老爷子也没必要死守着秘密不放了,他陈述的内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改写事实,听起来却依然令人心惊。
沈行渊心中抱有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湮没,原来真是这样,真如那个人所说的那样,他一心敬重当做榜样的爷爷,竟然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罔顾人命的事,甚至还推出自己的孙女儿,他的姐姐顶罪,害的她声名狼藉,惨死他乡,他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成。
最初他看到那些证据的时候心里还抱有怀疑,怎么可能,他相处了三十几年的亲人,怎么可能是上面所说的那样,唯利是图,沽名钓誉,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成全自己的荣誉!
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是那个人在说谎,不安好心想挑拨他们的关系,从内部瓦解,把沈家一举攻破。
像大冬天里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沈行渊的一颗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双手死死抓着头发,沉浸在铺天盖地的痛苦悔意中,像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