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韵走在前面,闻言,脚步一顿,停在原处,转身看殷无疏,“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觉得这里面凉快而已。”
殷无疏快步跟上苍舒韵,苍舒韵却已经转头,殷无疏以为他要走,连忙出声,“舒韵,你等等我啊。”
苍舒韵飞身,上了前头一棵树,坐在树干上。殷无疏见了,也用轻功飞上树干,坐在苍舒韵的旁边。
“原来舒韵不是不看星星了,而是找了一个更好看的看处。”
这地方确实凉快,视野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白天经过这里时,就觉得很不错。”
苍舒韵晃着腿,惬意悠然。
“舒韵,你似乎格外的喜欢星空。”
“因为星空给人以无限美好的幻想,它广阔无垠,神秘无边。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人窥见了星空的秘密,有一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呢?”
比如他为什么会重活一次,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不会有一天,他就跟他来时一样,莫名其妙的离开这个世界,去到别的世界,又或者是他原来的世界。
人活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也许,这也不需要太特别的理由,有些时候,就是单纯的想活着而已。
“舒韵,信鬼神吗?”
“不信。”
苍舒韵回答时,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即便是发生了穿越这样玄乎的事情,他也还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
“我信。”
“嗯?”
这回轮到苍舒韵困惑了。
殷无疏轻笑,“舒韵,你没听错,我信这世上有鬼神。你知道吗,从前我曾想过,我来这世间,就是来历劫的。”
苍舒韵捂脸,殷无疏这话唤醒了他的记忆,梦里那个人,梦里那场话。那人说,他来这世间,还有一场桃花劫。
苍舒韵本来是不信的,现在,他有些信了,殷无疏或许就是他在这场劫中的桃花吧。
“我忽然也有些信鬼神了。”
梦里的那个人,是人是鬼呢?
苍舒韵合理怀疑,是那人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苍舒韵与殷无疏对视一眼,殷无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苍舒韵越过几棵树,隐到一棵树的隐蔽处。
脚步声更清晰了,停在了苍舒韵和殷无疏原本坐的那棵树下面。
“原来大晚上出来看星星的人不只有我一个,他们还看上我那棵树了。”
殷无疏捂住了苍舒韵的嘴。
“唔唔唔。”
苍舒韵瞪大眼睛看殷无疏。
“轻点说话。”
见苍舒韵点头,殷无疏才放开捂着苍舒韵嘴巴的手。
“卿卿,你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跟本王说过话了。”
原来是殷无虞和宫卿。
算起来殷无虞带走宫卿到今日,正是二十多天,总而言之,宫卿跟殷无疏回去二十多天,就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殷无虞实惨。
苍舒韵恨啊,恨他现在手里没有一盘瓜子。
那边,殷无虞见宫卿还是不说话,自顾自的说起来。
“卿卿,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翊王妃,你意下如何?”
宫卿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挪开了目光。
“卿卿,你还在怪我。”
苍舒韵与殷无疏并排着坐在树上,听戏听得兴起。
“鲜少见殷无虞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我也是第一次见。”
殷无虞从冷宫出来以后,似乎就无坚不摧了,殷无疏第一次知道,原来殷无虞还可以有向一个人妥协的时候。
“卿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去南风馆和刑部吗?”
宫卿是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殷无虞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说。
“我喜欢日日待在南风馆,是因为那里有世间的庸俗热闹,但是那里的人,我一个都没有碰过。卿卿,不瞒你说,你是我第一个带回王府的人,也是我第一个碰的人。我们认识的前一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喜欢待在刑部,是因为那里的气息让人喜欢,我喜欢潮湿的环境里的血腥味和尖叫声,那会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鲜活。”
殷无虞看宫卿的表情,夜色下,宫卿的眉是皱着的,不知是不是夜太黑的缘故,殷无虞看不出宫卿在想什么。他靠在树上,回忆埋藏在脑海里的记忆。
“我母亲死的时候,我才五岁,卿卿知道冷宫吗?那种地方阴冷潮湿起来的时候,跟刑部也没什么差别。
我母亲是我父皇万千女人中的一个,小小的婕妤,只和我父皇在一起几夜,就有了我。她以为她很幸运,哪知我父皇转头就不记得她姓甚名谁了。
不受宠的妃嫔,哪怕是有了孩子,也一样难过,她是被人害死的。明目张胆的害死一个人,在后宫这种地方,就是常态。
倘若她就这么死了,本也没什么,反正我只有五岁,等我长大了,过了若干个春秋,说不定我就忘了,我甚至不会记得,原来我还有一个母亲,可事实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殷无虞的神色有些悲戚。宫卿呢,薄凉的凤眼里什么也没有。
“她被人带到冷宫,我悄悄跟过去,看到那些人把她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绑在椅子上,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在她的手腕上割了一道拇指长的口子,让她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尽血而死。她挣扎过,反抗过,但她还是死了,卿卿,我亲眼看到她死在我的面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苍舒感叹。
“这一点倒是没听人提起过。”殷无疏说。
宫中人所知皆是殷无虞的生母是病死的,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
敢在殷君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做这种事情,只有可能是莫语。莫家势大,根基又深,也难怪殷君睁只眼闭只眼了。
弄死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弄死他的儿子。以莫家的势力,怕是莫语那时连殷无虞一起弄死,殷君都不会在乎,他只会借题发挥,治莫家的罪。莫语还留着殷无虞,也不是没有脑子。
“苦肉计。”
要不怎么说殷无疏和殷无虞是兄弟呢,博人同情,这手段简直不要太相似。
“管他是不是苦肉计,有用就行。”
“自揭伤疤,他是想让宫卿心软吗?宫卿不像是会心软的人。”
“我瞧着也不像。”
宫卿这人,一看故事就不少。
人啊,见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苦,就没有余力再同情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