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徐白露眼睛里藏着一轮弯月,半眯着眼,早早翘起的唇角已经放下,眸子中说不出的,对未来的迷茫。
窸窸窣窣。
楼外忽的一阵脚步声响起,徐白露下意识偏头望过去。
只见院外小路上,家丁打扮的仆役在前提着灯笼照亮,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人,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的那人,身形单薄,走路踉踉跄跄,还稍微塌着背,一手握拳放在颌下,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似是风中残叶,不久将要离开人世。
“姐夫?”
徐白露挑挑眉,那人正是李文诚。
平日里,李文诚天不黑就回屋熄灯睡觉。
虽然在他睡觉前总要咳上半个时辰,但也从未见过他晚上有应酬!
今晚什么情况?
徐白露在李文诚身边,还瞧见一江湖术士打扮的老翁,老翁肩上挎着箱子,穿着及膝道袍,背上还背着一把桃木剑。
“姐不是不让这些骗子再进府了吗?”徐白露从露台的栏杆上收回脚,轻轻落地,看着楼下路过的一群人,自言自语道。
今年伊始,李文诚就愈发迷信江湖上的把戏,无论是西域高僧,还是江湖道士,他每隔半个月都要请回家一位,美名其曰作法驱邪。
刚开始还好,众人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作法的规模是越来越大,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三五日不整,那道士或者高僧走后,李文诚还会许他们一笔不菲的报酬。
久而久之,府里的人就开始反对,特别是长姐和二叔,二叔更甚,二叔是心疼那些钱,认为这些都是害人不浅的玩意,相较于二叔的嘴上唠叨,长姐就更直接些,前些日子还专门下令,命令门房不许这些骗子再进府。
怎么消停没几日,李文诚这就又开始作妖了?
……
“道长,今夜就在府中住下,厢房我都准备好了。”
李文诚在下人的搀扶中,从偏门把道长请进府中,一路上走走停停,相谈不过数句,不同之前请来的高僧,道长,李文诚发现这位道长高冷的很,一路上对自己爱答不理,只一个劲地打量府中的情况。
“道长,道长?咳咳咳……”李文诚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停下喘了两口气。老翁被迫停下来,看向李文诚,嗓音哑声道:
“不必,还请施主找间僻静屋子,我这便替施主医治……施主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保证施主药到病除……留宿就不必了。”
这老道好大的口气啊!
跟在李文诚身边的仆役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致想到。
皆是心里冷笑,表面却是不敢出言戳穿。
李文诚听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重新迈起步子,在前领路:“那道长请随我来。”
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李文诚又怎会不知这人说的是大话,假话。
不多时。
众人来到徐府一处厢房。
徐府家大业大,园林错落,房屋无数,没人住的也很多,找到一间僻静屋子轻而易举。
推开门,点亮蜡烛。
在道长的示意下,李文诚赶走仆役,让他们到院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屋中,二人相视而坐。
道长六十多岁,满脸皱纹,表情从始至终是笑着的,也不知遇上什么好事。
他伸出手,摆正李文诚的脑袋,装模作样地观察一会儿,又卷起李文诚的袖子,看见胳膊上的红疮,一时挑挑眉,十分意外。
李文诚看见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就要放下袖子,掩饰自己胳膊上的红疮,转移话题:“道长贵姓?师从何处?”
“姓鬼,青州云廊山!”
李文诚眨眨眼,点点头……没听说过,不过姓倒是挺特别。
“鬼道长,可有的治?”李文诚不管那么多,又问。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这些年到底问过多少遍,七八十遍是有的。
可是每一次,对方的回答不是摇头,就是尽力而为。
他只希望这一次,对方的回答能换一个不一样的说辞,哪怕给他一丁点希望也成。
“小事,简单!”
鬼道长站起来,拍拍李文诚的肩膀,打开随身带来的箱子。李文诚一愣,看着起身的老道,还在为他刚说的话震惊不已:“鬼道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鬼道长回过身,已经从药箱子里取出一枚小绿瓶,倒在手心三粒绿色的药丸,交给李文诚,示意他服下。
“小事一桩,在老夫眼里,不是大病。”
鬼道长捋着下巴上的长须,满满的自信。
李文诚看着掌心的药丸,不管是有毒没毒,一口闷下。而后,老道走到他的背后,竟是一掌拍向李文诚的天灵盖。
李文诚的瞳孔瞬间瞪大,毛发皆耸,浑身上下通气,体内气血翻腾不止,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配合着刚吃下的药丸,李文诚发现胳膊上的红创竟然在渐渐消失愈合……
如此一个时辰后,李文诚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好了,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道长,这……”
鬼道长看起来轻松无比,只是在整理药箱子,不等李文诚跪下磕头拜谢,轻松道:“老夫说过了小病,只不过……”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的救命之恩。”李文诚赶紧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只是第二头还未磕完,他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口乌黑血迹,整个人无力瘫软在地上,浑身发烫。
鬼道长扶他坐好,解释道:“施主不用担心,这是药力的副作用,只一刻钟就好。”
一刻钟后,李文诚发觉自己身体燥热的状况慢慢消减,愈发觉得面前的老道是神仙,就把刚才还欠下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谢道长救命之恩!”
鬼道长已经把箱子收拾完毕,坐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无妨……只不过,施主这病还需要经常吃药才行,如若不然,反噬的话可就真的无药可医。”
李文诚懂,立马站起来,殷切道:“道长说个数。”
凭借徐府的财力,什么价钱付不起。
鬼道长却摇摇头,抿住双唇,一副可惜的模样:“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此药过于难炼制,老夫半生,才练成这么一小瓶。”
“道长但说无妨,原材料尽管交给在下。”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李文诚又怎会轻易放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鬼道长犹豫再三,缓缓道:“此药说来也是丧尽天良……其他几味药材倒是寻常,不过药引却是一百孩童心头血凝练而成。”
李文诚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门外,躲在漆黑处,偷听的少女一时间无比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