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啊不,青雀啊,你家蛮不错嘛,不愧是高门大户,就是和俺们小门小户不一样。”许舟停顿,改下对青雀的称呼。
叫一个小丫头人贩子,总归不太好。
一刻钟前。
许舟在青雀的带领下,进入夕水巷的徐府,还没进门就被徐府大院所吸引。
徐府不似京城其他府邸,大红灯笼高高挂,门楼有多高就建多高,怎么大气怎么来,就差把“暴发户”“我家有钱”“你惹不起”几个字刻在门面上。
夕水巷的徐府有些像江南那边的水乡建筑格局,白墙灰瓦,檐角高翘,连墙上都挖有洞,雕刻有花纹,走的这一路上,宅子中花草假山比比皆是,风景一等一的好。
青雀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在前领路,心里洋洋自得:“那是当然,我们徐府可是……哎不对,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有话呀?”
许舟跟上前,扬扬手,目光继续在廊外的景色上游过,不在意道:“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住在这里,每日一睁眼就能看到这样的好景色,心情也会变好的吧。”
青雀拍拍胸脯,点点头:“那是当然,你还别说,以前我竟然没发现,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环境是会时刻影响心情滴。”许舟感叹一声。
每日住在像公园一样的府邸里,心情自然要比住在外边的人好些。
二人向前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关系很快更进一步。
青雀自小吃住在徐府,是徐老爷一吊子钱买回来给徐家长女徐白芷当玩伴的,或是徐白芷天生冷淡的性子使然,青雀在府中也不愿多说话,每天就跟在徐白芷身后处理日常琐事,给外人一个懂事丫头的形象。
但在外就不同,这丫头天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性子,特别是遇上对口的人,那话自然多起来。
不知不觉,二人说的话有一箩筐,都有些口干舌燥。
“就是这里了。”
青雀领着许舟在徐家大宅里绕来绕去,最后到达一处较为隐蔽,偏僻的院落。
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这里小楼林立,竹林成荫,青白二色的苍竹被下人植在墙根,让院子更加有韵味。
跟在青雀身后,踏入圆形拱门,许舟站在院子里,青雀进去小楼去通传一声。
片刻后,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许久不见的徐白芷站在窗边,居高临下侧脸看了一眼楼下等待的许舟,淡淡点点头,以示礼节。
青雀又下楼来,请许舟进入小楼。
在一楼,有茶座,有屏风,是平日里宴客会面的地方。
许舟进屋的同时,徐白芷扶着栏杆,抬起腿也慢慢走下楼梯,她下楼速度很慢,裙摆一荡一荡……
“见过徐掌柜!”
许舟站在原地,双手抱拳。
徐白芷小手紧握,贴在腰间,身子微微一福,而后便叫许舟随便坐。
再见徐白芷,许舟发现她与初次见面的妆容有些不同。
这一次,她脸上连淡妆都没涂抹,完完全全地素颜出来见人。瓜子脸,长发如瀑,依旧是用一截颇为简单的带子束在腰间,并未盘起京城时兴的妇人发髻。肤如凝脂,眉目间都是自信和常年在生意场上锻炼出来的波澜不惊。
她慢慢坐下,双手叠放搁在腿上,看了身后忘记奉茶的青雀一眼。
青雀吐吐小舌头,连忙上前奉茶。
小丫头今儿格外高兴,笑容挂在脸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路上我都听说了,徐掌柜唤我来,是想跟我商议生意上的事情。”许舟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说道。
茶是好茶,但天生的粗胚,尝不出茶的好坏,只觉茶香萦绕,口齿爽利。
徐白芷听罢,偏头又看了青雀一眼。
这丫头,一出门嘴巴就闲不住,什么话都要跟旁人说上一说。
“是的。”徐白芷点点头,眨了一下眼睛又道:“先前的事情有些误会,我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商谈一下辣椒的生意,我想请你把辣椒,全权交给我徐福记来做。”
徐白芷开门见山,并不喜欢弯弯绕绕。
今日请许舟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松松口,把辣椒全权交给自己来做。徐白芷知道,许舟手中还有辣椒,她需要许舟和她签订一份协议,保证这些辣椒不会被旁人得了去,要不然,她的辣椒生意可要中途夭折。
“误会?何意?”许舟不是很明白。
在一品祥符楼初次会面时,这徐白芷逮着自己报复钱大钟的事情一顿输出,说因为自己的报复行为,导致徐福记被官府关门几个铺面,还误了入皇商的事宜。
这其中损失,徐白芷也要求自己来赔付。
当时这姑娘的态度很强硬,一步都不肯相让,跟现在可完全是两个样。
怎么今日一见,之前的事情就是一番误会了?
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吧。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许舟如此想到,目光如炬地盯着徐白芷。
被人盯着,徐白芷轻咳一声,脸上挂不住。
之所以这么说,她有自己的打算。
辣椒生意一本万利,她想赶在其他生意人之前,抢先和许舟达成深度合作。
但同时她也知道,或许许舟还在记恨自己强势,硬逼他弥补徐福记损失,所以在今日将此前事情说成一番误会,徐白芷也是有意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但当面说好话,道歉之类的,又不是徐白芷的性子。
她想了想,眉毛一挑道:“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钱大钟死了!”
“什么?”
许舟一惊,下意识站起来,一脸震惊。
徐白芷深吸一口气,用手勾勾碎发,拨到耳后:“大约半个月前吧,钱大钟在乡下被贼人杀害,抛尸河中……他的邻居替他收的尸,那邻居是个见钱眼开的,非说是我徐福记卸磨杀驴,用了人家一辈子,临老把人家赶走……还说我徐福记雇人杀死的钱大钟,他们过来闹,我们这才听说了这件事。”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们都替你摆平了。”
许舟一怔,嘴巴一咧:“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雇凶杀人?”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白芷拾起茶盏,用袖子挡住,喝了一小口:“据我所知,就你和钱大钟有仇,钱大钟如今被人杀死,换做任何一人都会这么想的。”
“不过,我徐福记还是十分相信您的,作为官府中人,为官府效力,又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这个自然,虽然我很想剁了姓钱的,但是杀人犯法,我叫他身败名裂也是够够的……再说,当日我还堵着他狠狠打了一顿,想必他离开京城时,应该很惨。”许舟道。
徐白芷微微一笑,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把话题重新往回回扯:“我们不说他了,来说说辣椒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