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弇没有参与访问。
在记者即将到来之前他就拿着咖啡杯起身离开了。
时宴一个人坐在原地等人。
采访早就开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要说的话,要背的答案时宴都已经记下,很显然,记者也都记下了。
半个小时不知道,采访就麻利的结束。
记者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点了点头,让时宴配合着又补拍了几个低头和手指在咖啡桌子上颤抖的视频才散了伙。
时宴被林雪弇安排着住进了酒店。
那张属于郑玄哲的卡被没收。
林雪弇比较吝啬,只给了时宴一个白色的信封(棒子那边给零花钱就是白信封)。
时宴没有打开,一点厚度都没有的白色信封被他随意扔在了床上。
他拿出手机给朴喜珍打了视频。
朴喜珍耷拉着一张脸,灰扑扑的出现在了时宴的手机里。
“西八呀——”
怒骂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朴喜珍歇斯底里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疯狂的攻击着时宴:
“阿西八,狗崽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就这样原谅了他了吗!我拍到了!”
“我一直盯着你!给我下跪道歉!”
“努那。”时宴很冷静,“他说喜欢我。”
“……”朴喜珍抓头发的手停住了,她突兀的逼近镜头,那双眼睛瞪得巨大,“莫?”(什么?)
“莫拉古?”(还是什么的意思,语气不同)
时宴重复了一遍:
“林雪弇说他喜欢我。”
他刚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漂亮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清纯。
朴喜珍直勾勾的盯着时宴如清水芙蓉一样的脸蛋,喃喃道:
“脸蛋天才……呀……西八……”
“努那相信他的话吗?努那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时宴在朴喜珍称赞他,说他是脸蛋天才的时候,就垂下了眼睛。
他很平静的问出了这句话,不等朴喜珍的回答,他又突然抬眼,很疯癫的盯着手机那边的朴喜珍看,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是真的吧。”
“他说的是真话对吧。”
“努那也是知道的吧,是他把我捡回去,是他和爷爷一直照顾我,是他在爷爷死后一个人去报仇,让我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朴喜珍咯咯咯的痴笑了起来,她看着屏幕里的时宴,笑着说道:
“是的,是的,这些东西我都知道。”
“是的,他把你捡了回去,他和你爷爷一直照顾你,他一个人去报仇,他让你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咯咯咯……”
朴喜珍的笑声越来越大,她弯下了腰。
时宴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自己的眼睛,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朴喜珍停了下来,她说:
“把你一个人扔下的他,有了新的家庭的人是他,不肯和你相认的是他……”
她一眼不眨的盯着时宴的脸。
她痴迷的看着那张超赞的脸,模仿着那张脸上的表情。
视频结束了。
时宴单方面挂掉了电话。
他跌坐在床上,手机从手里垂落,砸在柔软的毛毯上。
朴喜珍的话在时宴的耳边回荡着。
想要忘记,想要坠落……
又做不到。
也许他吃下的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他给林雪弇发了信息。
——?
——在忙?
——在干什么?
——能说一会儿话吗?
——郑玄哲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有点睡不着。
——你说的喜欢是真的吗?
——算了。
——我去酒店下面的酒吧了。
——他们不让我喝酒,但不要紧,李泰贤在那里。
是的。
时宴从房间里出来就跑去了负一楼的酒吧。
酒店里的酒吧是可以通过房卡统一结算账单的。
没了郑玄哲卡的时宴能去的消遣之地只有那里。
没换衣服,穿着酒店的睡袍,踩着拖鞋的他就这样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去。
理所当然,他被挡住了。
理由是衣衫不整不得入内。
酒吧门口的保安很客气,希望他能回房间换身衣服。
时宴不愿意,朴喜珍的话和发给林雪弇却没有得到回复的信息让他心里产生了一股毁灭欲望。
他微微勾起嘴角:
“呀,谁让你这么和客人说话的?”
“狗崽子。”
保安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他看不出时宴的身份,毕竟睡袍是酒店的。
在棒子区这种地方,财阀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哪怕是入狱,也不过就是“入狱”。
“让开——”时宴抬手,将保安扫开。
也是巧,保安前脚准备动手,后脚李泰贤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时宴:
“是你。”
他抬手,跟在他身边的人立刻上前,隔开了时宴和保安,也堵住了时宴的去路。
“什么意思?”
李泰贤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挑剔的扫视着时宴身上的衣服。
时宴嗤笑了一声:
“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李泰贤没有笑,他从时宴的头看到脚,最后集中在他的脸上。
那张漂亮的,让他第一眼就没办法移开的超赞脸蛋。
“还想购物吗?”
李泰贤哑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
“购物?”时宴摇头。
李泰贤眯了眯眼睛,时宴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被下脸了。
他抬脚的瞬间,李泰贤微微抬了抬下巴。
原本跟在他身后,现在包围着他们两人的西装男们突然一起向前走了一步,压迫感满满的朝他逼近。
“什么意思?”时宴并不畏惧。
他冷哼了一声:
“非要带我去购物?”
李泰贤不说话,也不让保镖们停下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起。
时宴扬手打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保镖的脸。
“停下!”李泰贤终于开口了,那张刚才还算比较冷静的脸上出现一抹浓重的不满,以至于看上去锋利到了吓人的程度。
他不是让保镖停下,他是让时宴停下。
不用语言光看他的表情时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下等人也配和我拥有一样的待遇?
时宴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怎么,下等人不配和你一样挨我的巴掌?”
李泰贤在时宴说完这句话后恢复了平静。
他朝时宴走过去,保镖们像是摩西分海一般在他身前分开。
他的身高和时宴在伯仲之间,今天穿的是一身三件套的西装,梳了和那日摄影棚里截然不同的大背头,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学生。
“是的。”李泰贤说道,“下等人不配和我拥有一样的待遇,阿拉索?(清楚吗,知道了吗)”
嗤——
时宴被逗乐了。
他笑道:
“我谷歌了你的名字。财阀家的私生子。”
“家里有哥哥的私生子。”
“棒子区古代的时候,私生子是奴婢呀。”
“李泰贤,你告诉我,奴婢和下等人比谁更高贵一点?”
时宴说完这句话收起了脸上的笑,他抬脚,肩膀用力撞向李泰贤,将朴喜珍的话和没有收到林雪弇消息后的愤懑情绪全部都发泄在了李泰贤的身上。
李泰贤多少年没见过敢这么对他的人。
他原来还以为……
算了。
“李家是这里的天。”
李泰贤说了这样的话。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郡王的非婚生子可不是私生子。
他也在暗示他生母的身份非同一般。
时宴觉得他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他在平静的炫耀着自己五光十色的羽毛。
“喝酒。”
时宴决定成全他,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愿意请喝酒的话,我会考虑。”
李泰贤挥了挥手,保镖们全部都动了起来。
酒吧被清场。
保镖们拿着钱塞给那些起身离开的人。
没有人叫嚣,没有人愤怒。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五分钟不到的时候,酒吧就空了下来。
李泰贤朝时宴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带着人走到了吧台处,等他坐定时候,李泰贤朝保镖点了点头。
“想喝什么都可以。”
时宴不懂酒。
“把最贵的那瓶开了。”
他也不避讳这一点。
“可以。”李泰贤向酒保点头。
这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酒吧却不是酒店直接经营的,李泰贤一个圈子里的哥是这家酒吧的社长。
他在这里存了两瓶还算可以的酒,正好是时宴说的最贵的那种。
李泰贤将酒杯平推到时宴的面前,用下巴示意他喝。
时宴并不矫情,他端起来,闻了闻味道,觉得酒精味道还能接受就直接一口闷了。
“呵。”李泰贤笑了一声,“呀,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时宴要是会理会他,他就是不是时宴了。他将酒杯放回吧台后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睡袍的袋子,然后他脱掉了那件白色的棉质睡袍,露出什么都没有的上半身和穿着一条普普通通棉质五分裤的下身。
李泰贤脸上的笑意隐去。
时宴并不瘦削。
他的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坐在吧台的灯光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泰贤的脸突然热的厉害。
他眨了眨眼睛,平静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酒全部都喝了个干净。
“继续?”
他问时宴。
时宴点头。
一杯又一杯。
平日里只喝一点红酒的李泰贤有些醉了,他撑着下巴看着时宴:
“哦莫,真能喝啊。”
他寄存在酒吧里的那瓶酒已经空了。
时宴现在正在喝的是第二瓶。
第二瓶也快要见底。
李泰贤没见过越喝越清醒,越粉的人。
他完全无法将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所以他摸出了自己口袋里的钱包。
啪——
一张卡,两张卡,三张卡,除了那张不能被外人使用的,李泰贤将什么乱七八糟的会员卡,礼品卡,信用卡全部拿了出来。
他对时宴说:
“拿去吧。”
“买点喜欢的东西。”
时宴把玩着玻璃酒杯,漂亮的手指在玻璃酒杯的杯口上画圈圈。
李泰贤的目光一下就被那只手吸引。
“卡……”
他只说了一个字,时宴就将手里的酒杯举起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西八——”
李泰贤捂住了自己的耳边。
玻璃酒杯从他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李泰贤面无人色,酒彻底醒了。
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结果时宴笑了。
他将卡一张又一张的拿进手里,像是玩牌一样,洗起了卡。
他掰断了李泰贤公寓的门禁卡。
李泰贤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然连门禁卡都给了出去。
断掉的第二张卡是什么李泰贤没看清,因为时宴停了下来。
李泰贤莫名就有点紧张,他看着时宴,时宴笑了一声:“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是绝对不会还给你的。”
“当然。”李泰贤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竟然染上了雀跃。
他竟然因为一个人拿了他的钱,觉得快乐。
时宴把卡放在自己身边后穿上了刚脱下的睡袍:“下次见。”
他把卡插进了自己的口袋,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的朝酒吧门口走去。
李泰贤站起来,远远的落在了时宴的身后。
保镖们听到动静,从酒吧门口走了进来。
他们挡住了酒吧的门。
李泰贤点了点头,保镖们才侧身,让时宴走了出去。
李泰贤远远的看着他离去,才朝保镖们摆手:
“问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叮——
电梯到达了时宴的楼层。
他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林雪弇。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醉醺醺的小狗一步步朝他走去。
林雪弇的手起先是垂着的,随着时宴越走越近,他的手也越抬越高。
当时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张开手臂,将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喝了这么多的酒?”林雪弇轻轻在时宴的耳边说话,“和李泰贤一起?”
时宴的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他闷闷的笑了两声:
“是的。”
“摸一下我睡袍的口袋。”
“里面有什么?”林雪弇并不照做,他仍然抱着时宴,“直接告诉我。”
时宴听他换上命令的语气,也并不在意。
他说:
“李泰贤的卡。”
“怎么办,欧巴你根本养不活我。”
林雪弇终于动了,他推开了时宴,冷若冰霜道:
“和你说过了,不要拿其他人的卡。”
是的,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