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恨坐在竹楼前,看见了日落时分,夕阳余晖照在百花上的一抹艳丽,体会到了夜沉似水时,晚风送来的一丝凉意,欣赏了日出之时,百鸟展翅翱翔、竞相啼鸣的场景。
百花谷坐落在天狼镇东南方向两里地,两者却相差巨大。一个尘嚣直上,喧哗热闹,一个与世隔绝,清冷孤寂,拥在大自然的怀抱中。
他心里生起一个念头:若是这般与丁叮一起生活在百花谷中,倒也快活。
袖中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忽而高亢如海浪,忽而急促如暗流,似在恼怒,又似在催促。
阿恨爱怜地抚了抚袍袖,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饿了,这就去给你找吃的。过不了几日,就要踏入茫茫沙漠了,这次给你一次吃足了。”
流水声渐止,他缓缓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竹门,心中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正当此时,眼前浮现一幅幻象: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挥舞着泪眼花瓣。丁叮的话语也在耳边响起:“阿恨,等着我,本仙女去寻你。”
不知为何,丁叮的嗓音很温柔,不再凶巴巴的。
笑容爬上阿恨的脸颊,他飞身而起,往天狼镇而去。
……
镇子西头的广场上,一个个淡蓝光球飘浮半空,将天空遮掩得严严实实。淡淡的蓝光,流转在一起,映照出一个美艳绝伦的蓝色世界。
这里的地摊更多了。随着时间推移,战事告急,散修们都在交换各自所需的武器、丹药等。
不过这里没有叫卖声,也没有吆喝声,即便有修士讨价还价,声音也放得比较轻。
再怎么与凡俗世界相似,修士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这点不同,源于他们的身份。
阿恨走来,寻了块空地,铺了张兽皮,手掌一抬,一个米粒大的光球自掌心飞出。
光球灵光一闪,一株药草飞出,落到兽皮上。
药草披着淡淡的雾气,根茎隐隐有幽光闪烁,药香四溢,说十里飘香,绝非夸张之言,因为这是一株千年灵药。
远在镇子北头,一名身材干瘪的小老头在虚空中盘膝打坐,神情专注地盯着哭丧的帐篷,口中念念有词:“生活啊,这才是生活,生老病死,有香火气息。”
忽然,他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亮了:“千年灵药的味道。”接着,他便循着药香,飞身而走。
在镇子东头,也有一群修士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在街上迈着八字步。忽然,一行人齐齐转头,青年更是喜不自禁,叫道:“千年灵药的气味。”
阿恨手指轻点,储物法器中足足飞出十株千年灵药。
他盘膝坐在摊后,一言不发,不过眨眼的功夫,摊位前便围满了人。
不过,绝大多数散修也只能看看,千年灵药的价值太高,不是一般修士能买得起的。
一群修士冲来,嚣张跋扈地挤开人群,簇拥着锦衣华服的青年来到摊位前。
青年的相貌方方正正,额头生了好大一个瘊子。他折扇轻摇,潇洒地道:“这些灵药本公子全要了,多少银两,直接报个数。”
阿恨摇头:“我的灵药不卖钱,只拿来交换。”
青年“哦”了一声,问:“换什么?”
阿恨一字一顿地道:“天下奇毒。”
人群顿时喧嚣起来,议论纷纷。千年灵药换天下奇毒,倒是合情合理。
青年一滞,手指一搓,合起折扇,抱拳道:“在下飞刀坞少主呼延杰,最近修行遇到瓶颈,急需一批丹药来突破,还请道友行个方便。飞刀坞上下,会承道友一个人情。”
阿恨还是摇头:“莫说少宗主,就是宗主来了也不行。”
“你,你……”
青年手指着他,气到语塞。他万万没想到,在吴国境内,还有不给飞刀坞脸面的人。
不过,千年灵药摆在眼前,他自不会失了分寸。思量半晌,他珍而重之地自袖中取出一瓶药汁,恋恋不舍地递了过去:“你看这个可行?”
阿恨拧出瓶塞闻了闻,随手扔了回去:“天蚕蚀,名头挺大,毒性一般,还换不了我的千年灵药。”
青年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怒道:“这可是飞刀坞的独门秘毒,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你敢说毒性一般?”
阿恨轻描淡写地道:“灵药是我的,我说不换就不换。”
“好你个混江湖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青年两眼一瞪,拔出大刀,照头就砍。
以他飞刀坞少主的身份,何时被人这般轻视过?他能忍到现在,已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来得迟了,没能目睹阿恨与青城七子的一场大战。
阿恨袍袖一拂,然后他便飞了起来,飞过人群,重重地摔在空地上,大刀也摔落一旁。
“少主!”
“少主!”
簇拥青年的一群修士勃然变色,有人越过人群,去扶青年,有人则持刀杀来。
阿恨袍袖再拂,这群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人群爆发出一阵嗤笑,嗤笑飞刀坞少主不自量力。放眼整个天狼镇,敢惹阿恨的人屈指可数。实际上,当下的天狼镇,几乎就代表了整个吴国修仙界。
青年爬起身,心知惹了硬茬,留下一句狠话“小子,你给我等着”,带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递来装着毒药的瓶瓶罐罐,阿恨看了看,均摇头拒绝。
围观之人唏嘘不已,但也没人愿意离开,瞧见千年灵药,修士的眼都是直的。
突然,天上落下一只真气凝聚的大手,迅疾地抓住一株灵药。
阿恨手指一点,真气大手定在空中。
与此同时,地下又探出一只真气大手,一把抓住另一株灵药。
阿恨手指再点,这只大手也定住了。
两只大手化作散乱的真气散去,两株灵药落回摊位上,与先前摆放的位置不差毫厘。
阿恨飘身而起,手指第三次点出。
只见人群后,空气发出一声锐鸣,一名拄着拐杖的干瘪老头突兀地冒了出来,甫一现身,身子一颤,差点摔倒。
“道友莫怪,试探一下而已,小老儿身怀奇毒。”
小老头呵呵笑道,一瘸一拐地挤过人群,走上前来,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
他取出一个包裹,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玉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飞镖。
“这是小老儿从一处古战场淘来的法器,只知抹有剧毒,却不知是何毒,且看能否入得了道友的法眼。”
小老头说话慢悠悠的,头一点一点,身子一摆一摆,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像是吃定了阿恨的千年灵药。
阿恨掌心真气一卷,将飞镖摄了过来,眯眼查看了一番,总算点了点头:“千眼迷幻毒,毒性至阴至柔,如附骨之疽,令人痛不欲生,可换一株千年灵药。”
“且慢,”小老头摆摆手,又取出一个包裹,这回里面是两枚银针。
阿恨看了看,是同一种毒,遂将之收了,递过两株灵药。
人群静了下来,散修大多认识阿恨,却鲜有人认识这名老者。眼看小老头一瘸一拐地离去,当即有人不怀好意地跟了上去。
阿恨的生意又冷清了下来。他不以为意,他做的是高端生意,不走量。
好一阵,才又有一名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少年上前。少年一张口:“俺有剧毒。”
一句话惹得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少年不以为忤,继续道:“不过是活的,俺没那本事将毒取出来。”
阿恨微微点头致意,目光平和,示意他拿出来一观。
少年拎出一个布袋,打开袋子,里面蹦出一只蟾蜍来,足有孩童的头颅大小,全身坑坑洼洼,甚是丑陋,额头偏偏镶着一颗朱红的丹砂,腿后还伸出三条乌黑的小尾巴,与蝌蚪尾巴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