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交锋,狂乱的剑气四散而出,如大浪下的水花,席卷一切,横扫一切,将一株株幸存的老树切割得支离破碎。
青光愈发强盛,一举斩碎了十丈剑光。
在这一刻,龙三是有机会攻击阿恨的,他大可以一鼓作气,驭使长剑顺势斩向对手。但他没有,手一招,长剑飞回。
阿恨长剑斜指,剑刃上寒光闪烁,又剥离出一道十丈长的剑光。
龙三冷冷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剑,目光又转过虎视眈眈的龙形真气和龟形真气,心知再不走,便走不脱了。
当下,他心一横,决定暴露自己的压箱底功法。
眼看剑光已飞至头顶,他摇身一晃,周遭空气为之一荡,如水纹般波动,而他的身形也随着这股波动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继而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剑光落下,从波动的幻影中穿过,斩了个空,落到地面,将大地轰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土石飞溅,夹杂着无数树根。
下一刻,左近的一株树冠上,空气波动再起,虚空微微动荡,龙三现身而出。
他骇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连威力不俗的断刀和玉尺都不要了,裹挟着破伞和长剑,飞身而走。
榕树上,阿恨手持长剑,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目光闪烁不定。
“移形换影大法,青城派的独门绝技!”他喃喃自语。
龙三究竟是什么人?蛇窝和青城派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进入蜃景时,两名守门的护卫便出身青城派,从他们修成移形换影大法第一重,便可知晓。那时他只道二人乃是青城弃徒。
可现在,蛇窝的重要人物龙三,将移形换影大法修至大成,分明是青城派的核心弟子。
种种巧合,想不教人怀疑都难!
阿恨环视小树林,除了他身下的树王,所有老树尽皆倒伏在地。而五名刺客,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已被吸干了法力。
他招了招手,五条水线飞回,右臂恢复了正常模样。
他又将龙形真气和龟形真气收了,遂飞身而走,悄悄地追了上去。
他并不是要追杀龙三,而是想看看,他去的地方到底是不是青城派驻地。
……
龙三一路飞驰,径往东去,飞出三十里地,前方现出一座小土坡。
土坡上一片狼藉,草木被削断,几只野鸡“咯咯”叫唤,无数虫子爬进爬出。
荒草中“窸窣”一响,一只前肢短小的豺趴在一只土狼的后腰上,从窝里钻了出来,两双碧绿的眼珠转来转去。
土狼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瞧见有人飞来,立刻目露凶光,仰天长嗥。
这里正是之前蛇窝集会的地方,青城派联手四大家族攻来,不料龙三召唤蜃灵,施展空间传送之术,将刺客全部送走。
青城派和四大家族扑了个空,便将怒火撒在了小土坡上。
龙三一头撞进小土坡,身形陡然消失不见,反将“六脚怪”给吓跑了。
后方,阿恨立在一株老树上,目中神光湛湛,看着地面隆起一条不起眼的土线,借着草木的掩盖,快速西去。
他并不奇怪龙三会来六脚坡,在明知有人追踪的情况下,没人会傻到直接将追踪之人带回老巢。
……
土线蔓延出三里地,前方现出一座高山,草木窸窣,怪石嶙峋,偶见猛兽一闪而过,眨眼间消失在乱石之后。
龙三破土而出,就地转了个圈,一身黑衣隐去,成了一套蓝裳。看色泽、款式,跟阿恨的服饰颇为相似。
他身形一展,往山上飞去。
目之所及,山腰处的巨石尤为密集,一块块,一簇簇,毫无章法,自带粗犷之风。
此时,正有两名中年人在山腰处斗法。
一人身形高大,相貌俊朗,白衣飘飘,手舞长剑,身形飘忽不定,忽如穿花之蝶,处处流连,忽如雄鹰翱翔,盘旋俯冲之间,气势十足。
又一人略矮一头,相貌儒雅,一身灰袍,手持偌大的棋盘,弹指之间,黑子白子漫空飞舞。
灰袍人叱道:“这一招,我持黑子东三北置子,你身形避让,落于东四北之位。戚老三,你已入棋盘,成了局中人,任我摆布,还拿什么跟我斗?你倒说说,是棋艺厉害还是剑艺见长?”
说话间,一粒黑子弹出,逼得白衣人以剑刺在一块巨石上,借力弹起,落到近旁另一块石上。
看白衣人身形起落,倒与他所说甚为匹配。
白衣人长剑一转,一缕剑气溢出,将飞来的一粒白子斩碎,双臂张开,一足抬起,单足而立,身形忽又凌空拔起。
身在空中,他“哈哈”一笑:“单老二,剑乃王者之兵,听过剑客之说,可曾听说过什么棋客?弈棋不过小道,供茶余饭后,休闲之乐。你痴迷棋艺,不过是自误终生。”
灰袍人大怒,手指连弹,一粒黑子呼啸射出,直击白衣人面门,又有一粒白子旋转迂回,绕到背后偷袭,同时第三粒黑子速度稍缓,击向白衣人左侧丈许处。
白衣人身形转动,剑随身走,绕成一个圈,将黑子白子同时挡落,再凌空一个翻身,落到左侧丈许处,长剑前撩,将另一枚黑子击飞。
二人修为旗鼓相当,打斗起来也不相上下。灰袍人深谙棋艺,能预测白衣人的一招一式,却久久不能攻破;白衣人剑招绵绵,见招拆招,却不能跳出局外。这样打下去,只能成为消耗战。
就在这时,二人忽听远远传来一声大喊:“二哥!三哥!”
二人颇为惊讶,转目看去,只见一名黑纱蒙面的蓝裳青年破空飞至,临到近前,忽又一声低喝:“单老二、戚老三,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看小爷折断你的剑,拆了你的棋盘,替你们师父教训教训你们。”
二人勃然大怒,同时出手攻去。
但见黑子白子呼啸而出,凌冽的剑光扶摇直上,直接将那人淹没。
那人摇身一晃,虚空为之震荡,传出阵阵如水纹般的波动,而其身形也在波动中消散了。
单老二、戚老三一招落空,正自惊疑,又见山脚飞来一名蓝裳青年。
来人正是阿恨。
适才他听龙三高呼“二哥”“三哥”,便现身而出,打算直接出手将山上之人全部擒下。不曾想,刚至近前,龙三便施展移形换影大法躲了开来,坑了他一把。
阿恨停住身形,见单老二和戚老三含怒出手,一个双手舞动,七粒棋子接连飞起,呈北斗七星状攒射而来,一个长剑指天,一缕惊天动地的剑气自天而降。
显然,这才是二人的真本事。
阿恨气得牙痒痒,但看情形,想要解释,也是白费口舌,想要躲闪,也已来不及,只能动手了。
他冷哼一声,一掌拍出,雄浑的真气奔涌而出,如大江咆哮,大河奔腾。不管是看起来颇为神奇的棋子,还是声势浩大的剑气,都如大浪中的竹筏,摇摆不定,顺流而走。
阿恨转目看去,不由“咦”了一声,只见山脚隆起三条浅浅的土线,分别蔓延向三个方向,速度皆是快到极致,一闪没入草木间不见了。
……
六脚坡,豺将两只前肢搭在土狼的腰上,驱赶着土狼回到了窝边。两双碧绿的眼珠四方扫视着,试图判断小土坡安全与否。
忽然,土狼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条土线蔓延而至,继而土石飞溅,一道人影翻飞而出。
“六脚怪”又被吓跑了。
龙三飘身而起,当即回身望了一眼,不见阿恨踪迹,这才飞身而走,径往天狼镇而去。
临近镇子,他落身一户农家的院子里。左右看了看,又眺望了一下远空,再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倾听了一番,终于确定了无人跟随,这才松了口气。
就地转了个圈,一身蓝裳和蒙面的黑纱全部隐去,变成了洁白的长袍。
他翻身出了院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镇子。
从镇子西头一路走到东头,进了一家客栈,迎面就有人热情地唤道:“大师兄!”
他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与喊话之人擦肩而过。
晴空万里,一轮烈日照耀着客栈。客栈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楣上挂着牌匾,牌匾上书写着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