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姐姐回来了,姐姐以后会一直陪你看星星。”朱华疼惜的将江千雪抱在怀里。
当她这么说着时,明亮的天空突然之间变的昏暗,夜幕降临。几百年的白昼之后,南离终于迎来了它的黑夜。她们互相依偎着坐在窗台上,等待着夜空中星星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西南方向长庚星含羞带怯的出现在天边,它的出现仿佛一个信号,不一会儿,漫天都是繁星。这时候的星空,少了一丝神秘,仿佛触手可及,她们如同置身于这漫天繁星中,颇有庄周梦蝶的意境,不知道是那星星化成了她们还是她们成了星星。
朱华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美景中,与雪儿相依相偎,这一刻,空虚的心无比满足。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她这么想着,嘴角的笑容勾起了一半,却突然身体僵硬,那撕裂灵魂般的疼痛竟然又在此时排山倒海袭来。
“雪.雪儿——”朱华无力的抓着身边白『色』的身影,无意识的呻『吟』着,好.好痛——
无以言状的疼痛时刻侵袭着她,令她的神识渐渐陷入昏『迷』。昏『迷』前,是江千雪那满是疼惜和怨恨混合的扭曲的脸庞。她被江千雪紧紧抱着,那力道似是要将她『揉』进怀里合二为一一般。
原来,雪儿竟然是这样的恨她,也这样的爱她。
世间有六界,神界、仙界、妖界、魔界、冥界和人界,每一界都是独立的空间,完全不同的风景。神界仙界自不必说,位于九霄之上,不染凡尘;人界大多地方也是山清水秀风光秀丽;妖界则是十万大山郁郁葱葱;冥界么,大多地方漆黑一片,没有生命的气息,而魔界,穷山恶水是最好的形容词。
在魔界的最深处,有一处名为死亡深渊的地方。这里的天空永远都阴沉的像是会随时掉下来一样,空间『乱』流和瘴气遍布各处,生机全无的土地,浑浊成黄『色』的水源,加上遍地的尸骸,‘死亡深渊’这个名字由此而来。所以尽管此地魔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整个魔界最浓郁之地,却鲜少有魔物敢踏足。
而在这最近的半年,自外来者将此地占据之后,深渊中的危险又增加了一种,更是妖魔绝迹。红莲业火,焚烧一切业力,正是魔物的克星。不管修为多高,沾之即死,就连原本栖息在死亡深渊附近的魔物也因为业火那令魔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息而搬离。
炼狱的传承一旦开始,不成功便不会停止。红莲每日要接受无数的记忆,身体也被红莲业火一次又一次的淬炼,剔除所有的杂质。
他本是天地初开时混沌中诞生的第一朵红莲,经历了无数劫难才得以成神,并且在那个高手多如狗、神仙满地走的年代脱颖而出,成为徐州之主,更是执掌炼狱,万物生灵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记忆中那样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日子日复一日逐渐变得清晰,作为凡人红莲之时的记忆则渐渐模糊,然后那些爱恨情仇,也开始在记忆中淡化。
神灵视万物如刍狗,又怎会对刍狗产生感情?
只是,那时不时闪现在脑海中的画面,灵动的身影、狡黠的笑容,“待你们平安归来,我就告诉你答案!”,明明喜欢了却不肯痛快承认,还有他一直等待的答案——
如果连这些都忘记了,他恢复力量又有何意义?如果他连这些都忘记了,朱华又该怎么办?如果连这些都忘记了,他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等待了很多年的爱情,难道要这么不了了之?
不,他不甘心,他离开朱华身边历经艰难险阻、吃尽苦头,可不是为了求这样一个结果!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与朱华相遇相识相伴的种种,夹杂在亘古的记忆中,将之变成心底的一种本能,虽然可能会被悠久的记忆『潮』流所埋没,但他相信,只要他见到朱华的那一刻,就一定能回想起来。
记忆中,锦城里最常见的就是只会开在三生河畔的蔓珠沙华,大片大片如血『液』一般的红『色』,嚣张而放肆,是朱华最喜欢的颜『色』。
然而彼岸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这次回来,她只看到郁郁葱葱的绿叶,虽也是充满生机与活力,到底还是不如花朵震撼人的灵魂。想到要想再看到那样妖娆美丽的花朵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朱华心里不免觉得遗憾,对其它的花草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在那铺天盖地的痛楚之下,她以为自己必然挺不过来的,没想到不但醒来了,而且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就仿佛之前的疼痛只是一个噩梦。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点点滴滴,感觉很温暖。
感受到阳光照『射』的温暖,才恍然之前那只火鸦虽然化作了太阳的样子,却还是和真正的太阳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江千雪自朱华昏『迷』之后就一直守着她,见她醒了很是高兴,也暂时放下了她心中的担忧。
朱华现在对她心有余悸,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才好。她说想一个人在锦城到处走走,江千雪的脸『色』有些黯淡。大概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吧,最终虽勉强答应了,不过却还是执意让赤炼跟着朱华。
对于在锦城之中见到桔梗花,朱华很是意外,记得以前这里是没有桔梗花的。
星辰殿高高在上,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建在一座漂浮的小岛上面,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下面依次漂浮着或大或小的岛屿,有的岛屿上面是形状各异的假山石,有的是精致小巧的宫殿,有的则是种植的各种奇异花草,各片岛屿布局错落有致,林立在星辰殿周围,看似毫不相干,但每片岛屿其实都有路径可达,只是那路径都建在暗处,不着痕迹,行走其中,犹如行走在云顶雾端。
紫中带蓝,蓝中带紫的颜『色』映入朱华眼帘时,她愣住。那是桔梗,无尽的桔梗花海,每一朵花都肆意盛放着,却没有争芳斗艳的热闹,反而看起来清新爽目,给人以宁静、优雅、淡泊、舒适的享受,不愧是被誉为“花中处士、不慕繁华”的桔梗。
“雪公主说萤公主一定会喜欢桔梗,果不其然,还是她了解您。”赤炼素来心细,仅从朱华的表情就能够看出朱华现在复杂的心绪。
朱华的确很喜欢,可是想到桔梗的花语,心里却更添堵。永恒而绝望的爱,雪儿于她,这一千多年来,是不是就是如此呢,所以才会那样对她。
仰面直接倒在花丛中,看着被桔梗映照蓝紫『色』天空,朱华喃喃开口,“赤炼,跟我说说这一千多年里雪儿的事吧。”
“好。”赤炼温和说,将锦城这一千多年里发生的事徐徐道来,却始终没有提及朱华想要知道的父亲,碧落之主——江陵。
朱华一字不落的用心听着,仿佛看到那个当初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被自己最依赖的人绝然抛弃之后怎样在孤独与寂寞中长大,心又开始疼痛。开始很轻微,但这疼痛却如导火索一般,很快,又是那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痛。她卷缩起身体在花丛里打滚,想要尖叫却没力气叫出声。
“萤公主,你怎么了?萤公主!”赤炼慌忙抱起朱华,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星辰殿的寝宫里。
雪儿还是她出门时的姿态,看到朱华的模样,一把从赤炼手中抢过她,死死抱着,脸『色』比她这个似受剐心之痛的人还苍白。
大概这已经是第三次发作,朱华没有马上晕过去,享受着凌迟处死的痛苦,身体因为巨大的疼痛而不断抽搐,冷汗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若是她以前凡人的躯体,想必现在已经因为承受不了痛楚而崩溃吧,此时此刻,朱华倒宁愿自己只是那个小小凡人,那样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雪公主,你这又是何苦,明明那么在意萤公主,怎么忍心看她受这样的痛楚,快收手吧!”赤炼看着这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姐妹,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出去,我绝对不会放弃,绝不会让姐姐再离开我的!”江千雪愤恨出手,将赤炼扫到门外。
朱华最后还是晕了过去,而雪儿那张怨恨到扭曲的脸一直深深印到她心里。雪儿真的那般恨她,这比那疼痛更让朱华觉得痛苦。
醒来时疼痛再次消失无踪,房间里极安静,不见雪儿,也不见赤炼。
朱华走到窗前,俯视整个锦城,依稀可见碧海的一角。母亲——父亲——
正发着呆,察觉到身后有灵气波动,回头,江千雪静静看着她,脸上满是悲伤。
朱华沉默,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她的,但真面对她时,却无言以对。
“在姐姐体内作怪的东西,叫作噬魂虫,与噬灵虫、噬形虫并称远古三大魔虫。噬魂虫顾名思义,就是吞噬灵魂,灵魂波动越大,它活动就越频繁。姐姐若是想少受些痛楚,就定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情绪波动太大。”最终还是江千雪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