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嗑瓜子,怎么能不等驷儿一起呢?”
“嘿!”
“至于先生你所说的那名美姬,其容貌固然美是美矣,但先生寻我,定然将会是有军国要事得与驷儿相商。”
“如此一来,其区区一徒有皮囊外相之凡胎女子,又怎可与我秦国军政大事相做比较!”
“毕竟驷儿虽说是向来生性顽劣浪荡,但在这般军国大事上,却也从来不敢胡作非为!”
走进乌篷船内。
伸手从乌篷船内小方桌上抓起一大把葵花籽。
嬴驷满脸笑嘻嘻的,根本毫不在意任何君王形象,直接捏起其中一颗便抛入口里随意轻磕起来。
这么一边磕着,他一边口里含糊咕囔的便对柳安之前所言进行着回答。
而见嬴驷这般一份惫懒无奈模样。
哪怕是早已习惯了嬴驷从小到大这份性格模样,但柳安此时此际,却依旧还是忍不住连连摇头。
只感觉自己但凡是接下来再多看上他几眼,估计就得忍不住发起火来。
为此。
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当场发火,以及为了让自己能够多活几年。
实在是管不住嬴驷日常惫懒模样的柳安,干脆直接低头捏起面前方桌上一枚围棋黑子,就自顾自的驱使着让它与棋盘上那些白子继续绵延厮杀、缠斗起来。
至于身前嬴驷表现,他则是选择性的对其彻底视之不见。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只要不仔细去看,那么在对待嬴驷的具体态度上,柳安勉强还是能够做好一个“慈祥”长辈,对他这个晚辈继续保持住“长幼温馨”场面。
“先生……”
“驷儿刚刚才亲自驱船将那名漂亮女姬送到岸边,然后又赶紧钻入船内以待先生指示。”
“可先生此际,不仅一个人嗑着瓜子很是自娱自乐,甚至于还对驷儿回话完全置之不理。”
“先生啊,你这番举动就像是乌篷船外的那滚滚流水般,当真是对驷儿不免有些薄待了……”
三下五除二的快速嗑完了自己手中瓜子。
眼见着乌篷船内,自从自己进入后柳安就一直沉默寡言不说话,乃至于还对于自己口中回答也完全不置可否。
一时间。
哪怕就算是厚脸皮如嬴驷,他内心情绪也不免有些郁郁不乐起来。
同时其口中言语更是脱口而出的,便很是带上了几分幽怨意味。
然而即便如此。
即便是眼见着面前嬴驷其整个人面容神色一时间都很是有些垮了下来。
但接下来十数个呼吸功夫里,柳安依旧并没有马上出言接话。
这般一直等到他用手中黑棋,逐渐将整个棋盘上局势都给拓展出一条显着生路来后,他这才终于淡淡的说:
“不错,驷儿这份脸皮功夫,当真是越发有所精进了。”
“君者厚黑,你这家伙从小就有这份本事,想来应该是秦国幸事。”
“不过你这份厚黑功夫,对于那些在你麾下讨生活的群臣,以及列国诸侯而言,想来大概应该并不讨喜。”
说罢。
柳安口中言语略微顿了顿。
然后才在嬴驷宛那尴尬囧笑表情中,当即继续开口道:
“秦公,接下来我要说正事。”
“那就是关于商君卫殃那个孩子身世来历,我想你也调查过,此子一身身世血脉固然的确是来自于商君卫殃。”
“但其实这个小子本人,其不仅对于商君卫殃这个人从小到大不仅完全未曾见过,并且对于这个名字,他本身也向来很少会从自己母亲那听到。”
“毕竟这个孩子之所以会诞生,其缘由完全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栎阳还是秦国都城时,商君卫鞅曾经多次光顾过那家青楼酒馆,然后偶然与这个少年生母有过一夜床榻欢愉罢了。”
“若非是出于侥幸。”
“同时再加上这个少年生母当年,因为一念之差忽然想要有个孩子晚年膝下承欢,不然其根本就不会诞生于世,早已被药剂强行胎死。”
“在这种情况下。”
“如今对秦国有大功的商君卫殃既死,并且还被全族诛灭。”
“那不知驷儿你对于这个商君卫鞅自己生前也毫不知晓其存在的私生儿,具体打算要给他何等待遇照顾呢?”
恭敬倾听着柳安口中言语。
乌篷船船厢内,听闻柳安突如其来叫到自己名字,并直接向自己询问要如何处理卫殃仅存之后人血脉。
嬴驷脸上原本始终浮现的那股子笑意,先是忍不住略微一僵。
然后紧接着,等过上几秒钟时间他脑海中逐渐缓过神来后,他这才面色沉吟着缓缓出声道:
“先生所言之问题,确实也是关键。”
“不过于驷儿本心想法看来,我觉得这件事其实也好解决。”
“因为不管那个少年人他知不知晓前些日子被吾下令斩首诛杀的商君卫鞅,就是他素未谋面之生父,同时也不管他们二人生前到底感情如何。”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二人确实是拥有着父子关系,关于这件事情的真实可靠性,我已经命人多方核实无误。”
说到这里。
嬴驷目光略微瞅了眼柳安眼眸神色。
在瞅见柳安此际对自己这番话正认真倾听后,他声音忍不住愈发沉稳的继续开口道:
“那既然如此,既然这个咸阳城集市少年他与商君卫殃之间的确是拥有着这般明确血脉联系。”
“如此一来,只等到再过上几年吾彻底平定覆灭掉国内那些老世族势力后。”
“对于这个商君私生子,吾到时候当亲自下令承认其已故商君卫殃庶子之身份,让他就此承袭一小部分商君卫殃当年爵位财富,从此在秦国境内以贵族身份绵延传承下去。”
“而眼下,为了避免提前惊动那些腐朽老世族们,关于这个少年,驷儿觉得咱们不如就让他继续平静生活在民间市井,然后再派人暗中对其生活略微照拂进行一二好了。”
“这样一来,咱们既可以不打扰这个少年人正常生活。”
“同时,这也算是在给已经身埋黄土的商君一个交待赔罪,先生觉得何如?”
“可。”
乌篷船船厢内。
柳安将手中一大把吃剩完后的葵花籽壳随爪抛掷在面前方桌上,而后语气淡淡的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对于商君卫殃后裔的补偿,虽然并不能完全偿还其当年一手将秦国拉动崛起之大功大恩,但多少也算是有了一点点交待。
毕竟对于一手将秦国拉动崛起的商君卫殃其之前那么一个悲惨结局。
说实话,柳安内心当真也着实很是不忍。
只不过无论是出于一种对嬴驷选择的尊重,还是为了让整个秦国将来前进道路能够变得更好更顺畅。
柳安当时还是按压住了自己内心私欲感情,并没有阻止新上位的嬴驷对商君卫鞅下手。
但现在。
既然有机会能够对已故之商君卫殃进行补偿,柳安自然也是相当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