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翳寒一行松了口气。
这回没多耽搁,待贺孤萤诊完脉,就由泠曜率先背着世子回了少君身边。
无奈躺平保胎的黎初晗见到星野垂着双臂、毫无生气地被背进来,吓得瞳孔都缩了缩。
泠曜赶紧抢着解释:“世子性命无碍,只是昏迷而已,少君不必担心!”
黎初晗瞬间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贺大夫说可能是因为头眩严重,世子才没法立刻苏醒,让他静养就好,您如今该多照顾着自己才是。”
黎初晗应声。
他刚才猛灌了许多安胎药,眼下胃胀又腹痛,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飘:“头眩是什么?”
泠曜说不清,只能努力转达贺医副的意思,说世子可能会有头晕呕吐、暂时忘记事情的情况发生。
黎初晗听着觉得很像脑震荡。
在蓝星这也算常见症状了,虽然知道不一定好治,但那点熟悉感却奇迹般的让他心里松快了点:
“看来星野可能是伤到了脑子。这伤可大可小,还是得用万能液,他身上的还有吗?”
泠曜赶紧把侯爷转交的两瓶拿出来:“世子后来昏睡了过去,这剩下的就没法喂了。”
“这个好办,拿针筒给他打进去一样的。”黎初晗道。
他怕再伤到绒绒,此时不敢起身、也不敢动,只能口头教身边的几个医助怎么用针筒。
好在万能液一向可以无视蓝星医学常识,让医助们现学代注射也没什么问题。
仅剩的两瓶又全给用了下去,林星野脸上的青白之色明显好转,却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
但黎初晗听着对方逐渐平稳的呼吸,心里安宁多了。
到这会儿,他才愿意把自己身上那瓶喝了——毕竟他也不可能真舍得孩子出事,之前无非是忍痛抉择罢了。
过后黎初晗就一直侧头静静守着自家小郎君,盼着对方快点苏醒。医助给世子细心盖好薄被,然后转而去照顾其余人。
这屋里除了泠曜,还有一早送进来的泠然几个——今日一战,自家的兄弟虽然命都还在,但毫无例外的全部重伤。
不过能全体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代替泠诀领头的泠曜对此还算满意。他到这会儿体力也已经到达极限,自然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了,就近往世子身边的空地上一躺,很快就睡了过去。
有医助主动过来给泠曜治疗。等他空下来,黎初晗才小声唤他给星野的双手包扎。
他一早就发现自家小郎君两只手背都被擦掉了大片皮肉,脸上却完好无损。
都不禁怀疑,星野是不是真把他那句“优先保护自己的脸”给当真了??
这个傻子!
居然为了保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还专捡性命攸关的时候,想些有的没的?!
想多了的黎初晗心里酸涩不已,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翘了一下。
正值风翳寒匆匆赶回来,迎面看见儿媳这个表情,忽然一阵心安:醒着的还能保持开朗,总归情况是向好的。
只是很快风翳寒就发现,儿媳说着话就只敢转动脑袋,心里顿时又猛得一沉:“是孩子怎么了?”
话才出口,他就惊觉不妥,赶紧又道:“无论结果如何,晗哥儿都看开一点吧,只当缘分如此。你只管好好休息,小宝这里也有为父呢。”
说着风翳寒就忙碌起了照顾儿子的琐事——即便他其实心有怜惜,还是刻意地结束了话题。
回避得这么明显,惹得黎初晗一句“能保住”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算了,本来跟公爹说这话题就有点尴尬!
还不如听话休息。
安全屋里暂时安稳,但浮岛上的太子一行,却迟迟没能上来。
贺孤萤都爬上绳梯了,又倒霉遇上水里窜出来的余孽袭击。
之前潜伏在水里的另一个隐卫泠扉及时出现救场,但他分身乏术,才解决了这边生命力顽强的家伙,那头又听见了刘公公的惊声尖叫:“殿下——!”
呼喊之时凶器早已没入刘公公胸口,惹得根本来不及带人躲开的泠衍抒一阵心惊!
泠扉又紧赶着回来收拾掉只剩了半口气的“落水鬼”——不明白他们世子落下来是昏迷不醒的,这群萧党怎么就还能醒过来!
等他巡查过一圈再回到太子身边,贺孤萤已经在疯狂给刘公公扎银针止血了!
拔下来的凶器是一根木簪,估计是那些萧党日常所用之物,临死随手拿来用作反击的。
原本的目标显然是太子,却没料到刘全给挡了一劫。
以命相护,说不动容都是假的。回过神来的太子就拼命鼓励刘公公:“别睡刘全!坚持下去!不然你大内总管的职务就要旁落他人了!”
刘公公勉强睁眼抬了下唇角:“老奴……谢殿下赏识……这辈子有殿下肯定老奴,一生都值了!
可惜……殿下赏老奴的金子还没有机会花……老奴这辈子没得过那么大赏赐……您不知道……那时候……老奴是真的开心啊……”
说着刘全奋力地挪动手臂,居然真从腰袋里把那块让他开心了许久的金条抠了出来:“奴才把它当护身符……这都是殿下给的……”
泠衍抒应声看过去,顿时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原来救他的归根到底还是星儿!
这金条分明是黎正君冒名进宫时,星儿赏给刘全的。又因为当时自己和星儿互换了身份,最终是冠名在了自己身上。
可叹的是,他当时还觉得星儿被养的有点奢侈浪费,却从没想过这阴差阳错铺开的人情能量,会大到救下自己一条命!
一回又一回,他的生命里都是星儿给的救赎!
几月来本已压制出成效的感情这一刻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泠衍抒想起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只觉心如刀绞。
面前的寺人又危在旦夕,还有自己的隐卫几乎全员重创……
处在生死边缘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条条性命压得他心里难受而凌乱。
席慕之却还敢挑在这种时候、火急火燎地来问他要人:“奉仪呢,殿下?!他在哪儿?!”
作为后勤总掌事,席慕之因战事需要,来南熏殿前就迫不得已跟常时安分开了。可就只少跟了这么点时间,等他再追过来,这地方居然已经上上下下尸体遍布了!
甚至他心里强大无比的世子、少君都受了重创,殿下一个天命之人都要靠人挡灾——可想而知这一切有多凶险!
而这么惨烈的情况下,时安却不见人影!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地位又不算高,战乱之时他们还会顾及到他吗?
念及此,席慕之的脸色惊惧到了一定程度:“他……好歹也做了那么大贡献的……咱们可不能弃他于不顾是吧殿下?!
他在哪儿?要是人手不够,正好属下过来补上,您说了,属下立刻去找!”
挺好!这是自己来撞枪口了!
太子殿下正觉得一肚子悲郁没处释放呢,来了个慕之在这种时候装不下去了!看看那一脸凝成实质的担忧,怕是连自己越界了都没发现吧?!
但这种时候,泠衍抒明显没心情去成全对方:“席掌事这么关心孤的侧君做什么?!是谁允许你抛下战事,擅离职守,跑来介入孤的家事的?!你的礼义廉耻呢?!”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指责过近身边的下属,所以席慕之错愕至极。待看清殿下真是一脸怒容,他猛得白了脸色。